风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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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城的冬天总是比别的地方更晚些到来。他那里不知道下雪没有。
田柾国这样想着，不住地把脑袋往羽绒服里缩。他穿得不多，反正到时候都是要脱的。
下午六点，街边的霓虹灯亮起。田柾国定在那里好久。
“金碧辉煌啊真是。”
田柾国裹着羽绒服，不顾迎宾小姐的问好径直向里走去。
迎宾小姐撇撇嘴。田柾国就是这样。明明都成这个样子了，偏偏却比这儿的任何人都傲。
打开那扇门，脱掉羽绒服，拿出衣柜里的衣服，套上。
行云流水。
房间暖气很足，穿得少也不打紧。其实和没穿有什么区别呢。田柾国调侃。然后把兔尾巴塞进去。
田柾国对着一面小镜子画眼影，他用小刷子蘸取少许酒红色。眼尾画的稍稍上翘，妩媚动人。他在抽屉里翻出眼镜盒，小心地把那双泛着淡淡粉色的美瞳戴上。活像个兔子。
这就是他的人设。装一个兔子。是在男人胯下承欢的兔子。田柾国被操哭的样子就像个兔子。
每个人都这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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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片一直乱，乱到条子都不乐意管。
A城警察废物得不行，上面从B城调过来几个“年轻有为的优秀警察”。实际上被调过来的都是整天没个屁事儿干的小警察。留着没什么用。
金泰亨是个例外，他是主动申请调过来的。金泰亨年轻，性子轴。他决定了谁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心。
兴许还能遇到田柾国呢。
前几天处理一起抢劫案，犯人嘴漏。金泰亨从对话中知道风花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乱，私藏枪支贩卖毒品性交易这些事件比比皆是。
上头重视起来，派金泰亨这几天盯着点儿，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。
金泰亨在门口还真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地儿，装修的倒像个五星级酒店，没想到里面如此污秽不堪。
穿着清凉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来搭讪。金泰亨实在受不了。抽离人群，从洗手间出来后还是一阵恶心。
警察的好奇心驱使他到楼上。与此同时，金泰亨也看见了他此生最不想看到的画面。
男孩的照片张贴在大理石做成的墙壁上。上面写着“JK--兔子美貌”。那双眼睛分明是田柾国的，不会错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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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泰亨推开那扇粉红色的门。
田柾国坐在镜子前的椅子上摆弄头发，听的声响后微微侧身。
“柾国。”
一根弦绷断，山河破碎。
“泰亨哥...”
金泰亨没有理会田柾国。把身上青灰色的大衣脱下，扔给他。
“怎么会这样，柾国。”
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。
“妈妈死了。”
田柾国面无表情。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一样。
“我要交租，要吃饭，没有办法。”
“为什么不去找我？”
“我给你寄信，但被退回来了。”
金泰亨语塞。
田柾国笑笑。“泰亨哥是不是也讨厌我了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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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国的妈妈酗酒。小的时候喝完酒回来就打田柾国。说田柾国是丧门星，说田柾国要是没有出生，爸爸就不会拼命赚钱，也不会在工地上被坍塌的建筑物砸死。
田柾国从来不哭不叫。妈妈每次总是发疯地吼他，声音太大。隔壁金泰亨一家都听得到。每次都是金泰亨的爸爸把她拉开，田柾国才得以死里逃生。
田柾国不怪妈妈，自己的的确确不讨喜。爸爸的补偿金没有多少，妈妈带回来的男人一天换一次。
金泰亨的父母都是很善良的人。田柾国有时会被赠予一盘子的草莓。金泰亨喜欢吃草莓，却从不吝啬多分一点给田柾国。两个小孩蹲在昏暗潮湿的仓库里，比谁吃到的草莓更甜。
周边都是脏水灰尘的味道，但田柾国看向金泰亨的眼睛，是日月，是星辰，是一汪温柔乡。
准是田柾国的草莓更甜，金泰亨总是这样想。
金泰亨搬了家。
临行前又从家里拿了几只大些的草莓送给田柾国。田柾国露出可爱的兔牙。
“泰亨哥哥不要忘了我。”
“柾国也不要忘了我。哥哥会写信给你的。”
“好。”
金泰亨的确经常写信给田柾国，约莫过了一年，田柾国不再收到金泰亨的信了，按照信上的地址偷了妈妈的钱乘公车寻到金泰亨的新家，才知道金泰亨早早搬走了。妈妈知道了，又打了田柾国一顿。
后来妈妈生病了，他的母亲，再没有半点风韵。双眼陷下去，瘦削的手指在空中挥舞着。它们拼尽力气掐着田柾国的脖子。
“去死啊贱人。”
“丧门星。”
“你怎么不去卖啊。”
你怎么不去卖啊。
妈妈跳楼了。
田柾国处理了妈妈的葬礼。卖掉了旧房子，租了一间便宜的单身公寓。
然后去了风花。老板很喜欢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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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泰亨瘫在沙发上，揉捏着太阳穴。
“那么多的工作为什么要选这个？”
“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金泰亨叹气。
“做吗？”田柾国问。
“我很贵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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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泰亨跟踪田柾国。
下了班的田柾国换上了羽绒服，背着黑色的书包，戴着黑色的口罩。
街角有歌手在唱歌。田柾国丢一些碎钱在歌手的礼帽里。
田柾国驻足在水果摊上，箱子的草莓长的很好，很甜的样子。田柾国称了点。
田柾国住的公寓附近有小猫。田柾国从包里掏出一袋猫粮丢在了地上。
然后田柾国上了楼。金泰亨看着二楼的一间灯光亮起。
柾国啊。
金泰亨后来总是出现在风花，田柾国每天都能看到他。金泰亨花了大价钱。
金泰亨不碰田柾国，一次都没有。他只是坐在沙发上，田柾国问起金泰亨的近况，知道金泰亨做了警察，正在调查风花。
“金泰亨你会抓我吗？”田柾国坐在椅子上甩着腿。
金泰亨不作声，笑笑。田柾国也笑，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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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泰亨今天送田柾国回家。
“下雪了金泰亨！”
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田柾国的头发上。
田柾国看向金泰亨，眼睛里闪出星星。
“叫哥。”
田柾国没空理他，掏出手机。
按下快门的那一刻，金泰亨冲进镜头。
“我操金泰亨！”
“叫哥。”金泰亨傻笑。
“叫你妈。”
小兔子脸都气红了，又举起手机。
“喂田柾国。”
“干什么。”田柾国按下快门，把手机揣进口袋，不爽的问道。
“等我搞定这个案子，我们私奔好不好。”金泰亨看着田柾国。
小兔子的脸更红了。
“有病。”
金泰亨又傻笑，惹得田柾国气呼呼地锤了一下脑袋。金泰亨吃痛地啊了一声。
田柾国快步往前走，把金泰亨甩在后面。
“田柾国等我！”
田柾国背对着金泰亨，小声说：
“好。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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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花的案子证据确凿。表面上说的那么难，实际上压根儿是没人查，坏蛋的作案手法漏洞百出，极其低级。
现在就是要抓着老板。老板一听说风声不对，也不能逃到别的地方，就在酒店暂时住了下来，想着给点钱给条子，事情就结束了。
这都是在金泰亨持着枪带着一群人冲进房间前的美好想象罢了。
老板慌乱中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把枪，对准金泰亨。
金泰亨和别的警察不一样，他眼里的恨意骇人。
“这位先生，我认识你吗？”
“别他娘给老子废话，枪放下。”
中年人蹲下来，乖乖把枪放下。
朴智旻看金泰亨不对，用胳膊肘捣捣金泰亨。
金泰亨想起田柾国纤细胳膊上的淤青，咬着牙。
“你他妈凭什么害田柾国。”
“我凭什么不能，他除了脸好，不就是个下贱胚子吗。”中年人病态的大笑。
“你他妈再说一次。”
“下贱胚子。”中年人一字一字重复。
“狗东西。”
朴智旻按住金泰亨颤抖的肩。
金泰亨喘着气，低着头。
霎那间，枪支可怖的声音划破寂静。
金泰亨应声倒地，胸口绽放出一朵鲜红的玫瑰花。
金泰亨用尽力气对着面目狰狞的男人开了枪。那男人也倒下来。
朴智旻急得要哭出来。
“智旻。”金泰亨的脸被鲜血染红。
“你说。”
“你到商场旁边的单身公寓，二楼，105室。有个叫田柾国的男孩，你告诉他，不要等我回家了。帮我跟他...说对不...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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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是凌晨十一点三十五。
金泰亨怎么还不回家。
田柾国的手心冰凉。金泰亨不会不想要他了吧。
敲门声响起。田柾国拖鞋都来不及穿，跑着去开门，却不是期待的那张脸。
“你是田柾国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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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国关上门。
湿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。这是田柾国流的第一滴泪。
如果时间倒退到初雪的那天，他一定会大声告诉金泰亨我愿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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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柾国在一个雪夜穿着金泰亨的青灰色大衣，跑去看海了。
他微笑，露出可爱的兔牙。
然后他奔向冬日的大海，抑或是奔向一船月光。
黑夜里，男孩说：
“等等我吧，泰亨。”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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